津枫港遗事陆枫杰晏羽小说-津枫港遗事小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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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姓晏,叫晏羽。”他接过送来的采购物品,一边做最近做过无数次的自我介绍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介绍被打断,以突兀且不寻常的方式。他愣了愣,停顿两秒,略显尴尬地“呃”了一声,顺应这几天的肌肉记忆继续讲:“前不久刚搬来的,要在这里住段时间,以后还要麻烦多多关照。”

男人点点头,视线仍旧钉在他脸上,不是很礼貌的距离。

他垂下眼帘,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胸前垂挂着的吊坠:“多谢你帮忙送东西,费用我已经打给郑哥,以后可能还要多麻烦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

“怎么称呼你?”

“陆枫杰。”

“枫⋯⋯”晏羽怔了片刻,“哪个枫?”

“枫叶的枫。”他微微俯身,“要不然是哪个枫?疯子的疯。”

不太有趣的玩笑。晏羽回过神,象征性地干笑两声:“因为津枫港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的名字,因为是津枫港,所以选了枫这个字吗?”

“哦,不是。”他回答,“我不是在这里出生的,怎么可能会用这个起名。”

“还以为你是本地人。”

“没有,不过住了五六年。”

“这样……”

对话顿住,到了该结束的时候。他再度抬眸看他一眼,在心里酝酿道别的说辞。

“你一个人住?”陆枫杰突然开口。

“不是。”

“和家人?”

他犹豫一下:“朋友。”

“女朋友?”

“不,就是同性朋友。”

“怎么没见过他?”

“他身体不好,在养病,平时在房间里,不方便走动。”

眼周的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,陆枫杰微昂起头,越过晏羽朝房里看,丝毫不掩饰眼里不知分寸的探究神色:“是么?那你是来?”

晏羽平静地回视,态度可算包容:“我来陪他。”

自不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,晏羽率先望过去,陆枫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,也随他偏转了视线。车辆缓慢地靠近,最终在房前停下,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踏出驾驶座位,手里拎着中等规格的随行手包,好奇地朝他们看来。

“许医生。”晏羽唤道。虽然抬高了声音,仍旧是柔声细气。

陆枫杰将目光从来者的身上收回来,落回晏羽的侧脸。和梦里一样的脸,但比梦冷淡,这一点不太好,不过也无所谓,因为很快他就能让他变成梦的样子。虽然这不过是他们第一次打上照面,但他对此十分确信。

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的。感应强烈的时候,不过一眼的对视就足以分辨出两人关系的走向。而他已然鲜明地感到,晏羽对他并非毫无兴趣。至于所谓房里那个病榻上的男人,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。

许戈已提着行李走到台阶底下,晏羽蹲下身,从鞋柜里为他拿出一双布拖鞋,见陆枫杰没有避让的意思,几不可闻地叹口气,兀自侧身为许戈留出空隙:“怎么只带了一个包?”

“随身带着不方便,先带了点急用的,剩下的快递过来,已经在配送,今天就能到。”

“早知道先打包来我们这儿,和我们的一起寄,还能省笔运费。”

“没关系。我的东西不多,没花多少钱。”他将自己的皮鞋放进鞋柜,“李先生怎么样?”

晏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还可以,仍旧是老样子。这几天我冲咖啡的时候,他也会来一杯,说觉得喝了能疼得好些。对了,我正好想问你,他现在喝咖啡要紧么?”

“一天一杯,对身体倒不要紧。只是晚上睡得好吗?不会失眠?”

晏羽顿了一瞬,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身旁的陆枫杰,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直率的眼神。他定了定神,回答道:“和以前一样,夜里醒一两次,偶尔能一觉睡到天亮。”末了,欲盖弥彰地添上一句:“他告诉我的。”

许戈听出他话外的顾虑,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陆枫杰,没有再多问:“好,我去看看他。”

“在二楼主卧,上楼朝南的那间就是。”

“是你男朋友吧。”没待许戈离开,陆枫杰就无所顾忌地拆穿,“瞒这儿其他人我理解,但我也不封建,这种关系见得多了,瞒我,没必要。”

晏羽扬了扬嘴角:“是。他是我先生。”

“先生。”他玩味地挑眉,轻笑出声:“感情这么好。”

经由这般语气说出,显然并非称赞,但是晏羽选择装傻:“谢谢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他倚靠上门框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“他得的什么病?很严重?”

“还好,定期理疗就好。”

“还能治好么?”

他脸上闪过一丝愠色:“陆先生,你这样很不礼貌。”

“抱歉。”轻轻松松得罪了人,道歉也很利索。陆先生,倒还挺好听。

晏羽敛了情绪:“我们的关系,还请你不要到处宣扬,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心养病。”

“我不说。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。”他紧盯着晏羽的脸,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,“但是我劝你对其他人别说朋友,最好说是兄弟什么的。能省点麻烦。”

“嗯,多谢。”

“客气。”

陆枫杰不识相地僵持,正搜肠刮肚地想还能开启怎样的新话题,但未料到晏羽竟也暂时没有了送客的意思。

“这个挂坠。”晏羽指向他的胸前,“是你的吗?”

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,托起胸前轻微晃荡的金属吊饰,一只沙漏状的项链。

“挂在我身上,当然是我的。”

“是在哪里买的吗?”

“忘了,估计是集市上随便淘的,没牌子的二手货。”除了询问姓名,这是晏羽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。他抬起眼睛。“你喜欢,送给你?”

“不,我只是觉得……”晏羽快速地眨眼,“觉得挺特别。”

眼见对方后退半步,他抬手撑住门框:“你和你……先生。”咬字很重,多了几分玩味的语气。“在一起很久?”

“嗯,算久吧,九年。”

他神色一凛,想到会长久,没想到这么久。“不可能吧。”他想起听说的玩笑,“不是都说男同三个月金婚。”

他平时虽然浪荡,与人相处却绝非不知分寸,遇见心仪对象时更是调情的一把好手。然而一旦面对晏羽,却总是自然而然地口无遮拦。说是恃宠而骄么,这宠分明全无依凭。

不出所料,晏羽的眼睛里再度流露出厌恶的神情,奇怪的是他还从中窥见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讶异。“我们的感情很好。”他说,“不必对谁都报以刻板印象吧。”

陆枫杰耸耸肩膀,掩饰被反击的尴尬。短时间内惹恼两次,还都毫无疑问是自己的过错,他终于良心发现,有了些许心虚与愧疚,夹杂着一点隐隐的对于真就和晏羽从此分道扬镳的担忧,很快说了声“对不起”,好歹比上一道歉时真诚。

晏羽消气很快,已经恢复如常,对他说“没关系”,不知道是因为本身脾气好还是因为根本对他不在意。当然,他本人相当自信,坚持认为是前者。

房里的温度比户外更低,也许是客厅铺设大理石地板的缘故。客厅大抵摆了香薰精油,或者是香薰机一类的,总之是有情调的消遣玩意,空气中漫着一股清淡的不属于天然植物的香。两人正沉默着,忽而从楼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,明显隔着挺远的距离,很轻,但是他们都听得分明。晏羽拎起方才陆枫杰送来的大件包裹:“今天麻烦你了。”

“我帮你拿进去?”

“不用。”晏羽扶住门。

陆枫杰看他警戒的样子好笑,无所谓地挑挑眉毛,朝后退开一步。

晏羽对他点点头,正待送客,又被他拦住。

“晏羽。”

他疑惑地拉开房门,室外明媚的阳光与男人身上咸湿的海水气味一同涌进来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有没有人和你说过……”他仍带着方才那般锋利的眼神,却不再看他的脸,视线微微下垂,落在胸前的锁骨,他却觉得它直直越过身体,抵达后方的肩胛。陆枫杰继续说:“你的名字很适合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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